文 王薇 译 贺潇 图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

东京私语：七户優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 / 北京 

2018/6/10 - 2018/7/14

作为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末、经历了日本社会经济高速发展的战后一代，七户優的创作显示出一种与现实世界刻意保有距离的姿态。这种现实的隔绝感在其艺术创作中表现为一种沉浸于近乎幽闭状态之中的创作方式，以及对个体经验、记忆及意识的挖掘、改写与表达。在其近二十年来创作的以小女孩形象为主要题材的绘画作品中渗透着一种不易被察觉的自我折射，以及对记忆世界的理想化编织。

在七户優于蜂巢当代艺术中心举办的名为“东京私语”的个展中，策展人朱朱将艺术家以稚相人偶为主要对象的创作方式及审美心理置于一种对人偶具有集体性迷恋的日本文化及由此衍生的艺术创作背景中去解读，并通过由作品、访谈及文献资料组成的带有小型回顾性质的展览结构设置，试图厘清艺术家的创作脉络，从而揭示其在这一主题谱系中所具有的独特性。

主展厅以时间为线索展示了七户優自上世纪90年代至今创作的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与现今创作并无风格及观念层面直接关联的早期作品显示了其对宗教绘画、超现实主义，乃至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兴趣，以及对多样化风格的借鉴及方向性的摸索。与此同时，七户優的绘画创作在一定程度上亦受到来自文学层面的影响。作为现今创作题材前身的男孩形象即是其对日本小说家稻垣足穗作品中人物形象的主观转化。在朱朱的解读中，七户優笔下的男孩形象展现出“耽溺于幻想与嬉戏的本性……隐喻性地达成了现实世界的反讽和宇宙奥秘的探测，其中不乏深感忧伤而无能的自我审视。”这一主题基调也自然延伸至其日后以女孩形象为主要题材的创作中。

转换题材的念头更多来自一种有意识的自我挑战，艺术家并无意复制被古典绘画所固化的、被赋予过多浪漫化想象的女孩形象，而是试图寻找一种更为图像化、普遍化的呈现方式。初期，以曼秀雷敦商标上的小护士为创作原型的做法或许正是因为其契合了艺术家心目中对所要表现的女孩形象特质的某种想象。经艺术家主观重构后的人物普遍带有一种肃穆的表情，尽管以造型化的姿态示人，却流露出一种无意取悦他者的自洽性。

对于模型化、人工感的审美偏好，使七户優摒弃了以小护士形象为参照的创作方式，转而亲手制造了一个人偶模特，与之建立起一种亲密而默契的关系，并将其在绘画中转化为具有鲜活生命感的人物形象。或许是意识到人偶在某些层面所具有的限制性，七户優在近年亦采用了聘请真人模特的方式进行创作，以期达到一种人偶与真人互补的效果。需要指出的是，无论具体的描绘对象如何改变，她们在七户優的画面中似乎永远以同一个人物身份出现——一个由艺术家主观拟定的女孩形象。

在具体创作中，艺术家首先会将脑海中的画面以草稿的形式呈现，经过调适修改后将其还原在一个真实的场景之中，并通过照片的方式加以记录，再以写实的手法将其付诸于画布之上。这样的创作方式为画面带来了一种模型化的、非自然的舞台效果。显然，工作室于七户優而言有着格外特殊而重要的意义，在这里他犹如幻想家一般构画着心中的场景，又如造景师一般点滴搭建起这个戏剧化的舞台。此次展览特别将七户優位于东京的工作室复现于展厅的一个独立空间之中。坐在理发椅上的人偶、红蓝帷幔、颇具年代感的古董家居及摆件……出现在七户優画面中的各色场景道具，在这个复古感十足的房间中以真实可触的形态一一展现。步入这个略带幽闭感的工作室，仿佛闯入了一个属于艺术家的私密空间，它所连接的是个体隐秘的内心世界。

事实上，七户優在其塑造的这个拒绝长大的女孩形象中倾注了大量的自我投射，这不仅仅连接着童年时期的记忆，更衍生出对记忆的改写。尽管七户優的作品显示出对现实的逃避，及对理想化世界的想象，但却并非偏执于营造一个绝对完美无瑕的世界。其部分作品中眼部覆盖着纱布，或是膝部隐现有伤痕的女孩形象都似乎印证了某种有关成长伤痛的隐喻。只不过，画中的女孩在艺术家为之营造的密闭空间中仿佛获得了一种因隔绝而产生的安全感。我们无从断言这种对记忆的改写是否隐隐指向潜意识中对伤痕的疗愈，也只可透过被艺术家释放在画面中的信息揣度一二。

如果说充溢于七户優作品中的肃穆感是由其对古典绘画气质的借鉴所营造的，那么那种强烈的超现实意味则显示出一种达达主义式的荒谬与谐谑。看似无关事物的并置在关联着些许经验片断的同时，亦毫无违和感地烘托出某种神秘而戏剧化的氛围。不时出现在画面中的月亮、钟表、球体显示出一种对圆形结构的偏好，这或许多少源自艺术家早年学习建筑时的制图经验，而这些符号所具有的文学化含义又使画面产生了某种与时间性、怀旧感有关的感性抒发。在其私语般的绘画世界中，七户優确然为外界留下了一道观看的缝隙，但极力地窥视并不能解除氤氲其中的神秘感，或许艺术家本就无意全然敞开这一私属的心灵领域，正如那只时常出现在画面中静默的兔子一般，真实存在却又无从捉摸。

委拉斯圭兹之鸟 木板丙烯, 45.5 × 33.2 cm, 2003

守护天使 ⽊板油画, 45.5 × 38 cm, 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