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我画的是形状，而颜色变成了第二位。在我的体系里没有素描这个词，只有形状。我画画很多年，就在最近这一年才真正体会到油画的那种——就是先画形状之后再染色的这个过程，很有意思。一个画家要经过大量的训练和绘画实践，才能发现其中一点点的细微的工作方式，然后总结出来。这需要量的累积，也必须是在工作中发生的、在工作中长出来的。

                                                                                                           ————刘晓辉

798艺术：你认为你是一个慢调的画家吗？

刘晓辉：对！我完成一件作品的时间跨度比较长。正规尺幅的作品，一年也就能够完成5到8张吧！因为我画画没有什么明显的节奏，我会同时进行几张画，有时候画了一段时间以后需要等一等，一等2到3年，都有可能。

798艺术：你是在寻找什么吗？

刘晓辉：我并没有在寻找什么，因为在不同的阶段认知是不一样的。有时候我能判断出这幅作品并没有完结，但我也不知道再往下进行的方向是什么，所以就会等一等，时间会告诉我答案。

798艺术：你画画的时候，是会进行一种数学公式般的推演吗？还是会做出一定的预设。

刘晓辉：就绘画本身来说，很多人都希望有一个类似于公式的、能够推演的模式，但我认为公式这种东西是最不能让人相信的。这可以看作是一种经验，所以每次画画一旦出现经验，我都比较谨慎，会马上反思出现这个经验的原因是什么，它会怎样。当然，我不会事先做出预设，尤其是这几年，我都是追求自然而然的变化。我比较喜欢画面的自己生长，而不是什么预设。而且，我的画基本上也没有太强烈的题材特点，所以，我的画面所涉及到的都是绘画的基本课题，造型、颜色等等。

798艺术：你的画面还是侧重于绘画的本体语言，是以基本造型作为最原始的考量和出发点。

刘晓辉：我画画不会做目标、不会做预设，但在茫茫中我大概知道我的方向。这一段时间，我越来越关注形状，也越来越感觉到，油画这种艺术语言可以概括为某种形状着色，就是先画形状再在此基础上着色。古典绘画基本属于透明画法，先画好素描再染色，我现在发现我的画面里也具有这种特质。我大量的时间是在画素描、画形状，然后再附着上颜色。我认为我画的是形状，而颜色变成了第二位。在我的体系里没有素描这个词，只有形状。我画画很多年，就在最近这一年才真正体会到油画的那种—就是先画形状之后再染色的这个过程，很有意思。一个画家要经过大量的训练和绘画实践，才能发现其中一点点的细微的工作方式，然后总结出来。这需要量的累积，也必须是在工作中发生的、在工作中长出来的。所以，按照我的这种工作方式，出来的画就比较实。

798艺术：在你的画面里，线条处于显著的位置。你是如何看待线条、运用线条的呢！

刘晓辉：从绘画技术角度来说，我的画面是偏向于整体的，是比较概括的。在整体的基础上，我比较关注线。因为用线是东方绘画、东方文化体系里的一个特点。中国人对于用线有一种骨子里的、基因里的喜爱，而我对线条也有着一种敏感。

798艺术：你是怎样理解黑色的。

刘晓辉：我特别喜欢用黑色，可能是在我潜意识或无意识中的一种迷恋吧！画画时会情不自禁地使用黑色，我觉得黑色很丰富、很温和，比较直接也比较包容，同时又是比较肯定的。

《无题－边界与障碍》 2015－2017年 布面油画 180 x 160 cm 图片由艺术家提供

798艺术：你怎样看待画面里的空间和体积。

刘晓辉：我画画其实不太注重光，所以我的画面都是平面化的，是一种“拼图”，不是虚拟三维空间里的空间和体积，因为我所认为的空间和体积是比较抽象的。其实在我的画面里，还是很在意空间和体积的，但不是传统意义的假造三维空间里的阴影体积，而是二维的平面空间。在我的画面里基本没有“圆”的东西，都是“平”的，都是靠色块进行的拼图游戏。

798艺术：你怎样对待情感层面的介入。

刘晓辉：我认为画任何一张画都是有情感出发点的，这个情感出发点是冲动和灵感，但是和绘画本体又是相悖的。所以对我来说，情感层面的介入是绘画的原动力和出发点，而当进行画画的时候，这些就全部消失了。

798艺术：你不做预设、不讲故事、没有文本性和文学性，完全依靠自己的内在感知去驾驭自己、去完成画面，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画面会把你带到哪里。

刘晓辉：我每一天都在进行一种“日常算式训练”，每天都在画形，而且每天都不一样。我画画时感觉是在推一块巨大的铁，这个铁是黑的、莫名的，眼前没有路、什么都没有，但是身后是有路的。渐渐地，我发现身后的路移动开了，也就是说身后的路是可以看到的，但眼前是什么都没有的。对我来说，只有这样工作才能进行下去，如果前面有一条路的话就不对了，因为我对探索新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的画面是体验式的，我的认知随着画画、生活都会发生变化，通过用手来画画，通过身体反应，反复联通我的情感、身体、手以及画面。这种西西弗斯式的反复对我来说感觉很好，抚慰了我的内心和身体。绝大部分人的思维是以“计算”的方式来进行逻辑思考，而在绘画上，我不希望用“计算”的方式。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在乎结果是什么，我只在乎过程，而且其中的细节才是最重要的。我愿意完全投入到体验式的绘画本身，而不在意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而且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事。